【法治文化作品、产品】第三届《法润西淝河 共筑美好利辛》法治故事大赛一等奖作品

开枪

韦如辉（安徽省蒙城县纪委监委）

从疫区回来，徐卫东在家隔离十四天。接到小区的通知，徐卫东甚至有点儿庆幸。心想，好啊，不用上班，等同于带薪休假。

一个星期过去了，徐卫东的庆幸消失殆尽。他渴望回到队友们身边。

门前有个湖，站在自家七楼的阳台上，清澈的湖水可以疏解他胸中的郁闷。偶尔，三五只水鸭子在湖面上游弋，也平添了他短暂的笑意。

那是在白天，到了夜晚，徐卫东的笑意便融化到苍茫的暮色中。他在客厅、厨房、卧室、卫生间和阳台上来回游走，像动物园里的老虎。在特训队，队友们都喊他“小老虎”。“小老虎”自有小老虎的威猛，却没有他的才艺。他有一手好枪法，曾经在全市的气步枪大比武中蝉联四届冠军。

奖杯摆在电视柜的上方，一二三四排列整齐，熠熠生辉。徐卫东的眼睛里闪跳着奖杯，手心由痒变痛，他盯住双手发呆，不自觉地搓起来，越搓越带劲，竟搓掉了一层皮。

窗外的路灯眯着眼，对这个世界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。行人与车辆越来越少，白天的嘈杂与热闹，包括那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，统统隐藏到夜晚的深处。徐卫东睡不着，连一丝想睡的念头都没有。

从衣柜里取出那杆枪，他瞄准夜空中眨眼的星星、朦胧的路灯、石楠球的黑影，屏住呼吸，虚拟着呯、呯、呯的炸响声。那些被他击中的目标，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姿态。他突然觉得没劲，真他妈的没劲！

徐卫东熬过十天，日子在他扳倒的手指下缓慢走过。

十一天的深夜，徐卫东在准星里发现了一个啤酒瓶。不知道谁把它丢到人行道上，像一颗不合时宜的钉子。徐卫东脑海里，转着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，它不该在那里！他闭上一只眼，不由自主地扣动了扳机。

呯一声爆炸之后，传来哎哟一声惨叫。

一辆电动车向前飞奔了十多米，摔倒在路牙石下。一团黑影，蜷曲其后，痛苦地呻吟着。

徐卫东的脑袋迅速变大，不好，闯祸了！他急忙收回枪支，来不及套上枪套，便塞到衣柜里。

闪着急救灯的120车匆忙赶来，又匆忙离去。

徐卫东一夜没合眼，即便合上眼也睡不着，那团蜷曲的黑影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。

隔离解除之后，徐卫东从物业那里得知，受伤的是一个下晚班女工，眼瞎了一只。电动车碾碎一只啤酒瓶子，碎瓶渣子蹦到眼里，真是倒霉透顶了！

徐卫东长舒了一口气，心却一直悬在腔子眼里。

她怎么样？真的瞎了一只眼？今后怎么过呀？

徐卫东既黑又瘦，队友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，你不会憋出毛病了吧？

徐卫东摸到住院部303病房时，姑娘眼睛上的绷带盖住半张脸。从露出的半张脸看，白皙的皮肤下面，尖而直的下颚，像雕刻的一样。

徐卫东把康乃馨放到床边，羞涩着眼脸说，我是一名爱心志愿者，希望你早日康复！

姑娘另一只眼睛清澈透明，像一滴水在里面滚动。谢谢！谢谢！姑娘连说。

中午下班，徐卫东会准时赶过来。那时，姑娘已经换过药。

徐卫东不敢面对纱布里面的那只眼睛。看到湖水一样的另一只眼睛，徐卫东的心脏痛得厉害，似乎在悄悄滴血。

徐卫东了解到，姑娘叫向小小，二十四岁，纺织厂的车工。谈过恋爱，因为失去一只眼，爱情如玻璃瓶一样不堪一击。向小小入院的第三天，前男友便蒸发了。

徐卫东开始向向小小示爱。向小小不同意，她捂着自己的瞎眼，摇头再摇头，我不配！

是我不配才对啊！徐卫东攥住向小小的手，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。

向小小走到哪里，徐卫东就追到哪里，直到向小小的心，一点点柔软。

徐卫东预约了一个全国著名的眼科医生，春暖花开就给她作手术。

徐卫东与向小小的婚礼如期举行，他们相恋的事迹在网上持续发酵，喝彩声与点赞声此起彼伏。

向小小的手术很成功，植入的动物眼球，跟真的没有什么区别。喜上加喜的是，向小小怀孕了。

徐卫东选择了投案自首。

他给向小小的微信中这样写道：亲爱的小小，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只眼睛，我不能做法外之人，唯有如此，我才心安。等我回来，永远爱你的卫东！